无尽的玫瑰_6 沙尘天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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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6 沙尘天 (第1/4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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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艺术鉴赏课上来的人并不多,这次我只迟到十分钟,来时她正在播放天堂电影院的片尾,萨尔瓦多望着一幕幕被剪掉的吻戏画面,热烈沉重,作泪眼和温婉地笑,他所见的,是一帧一帧的梦啊。

    十多年前,我住在一栋不为生活而建的大房子里。父亲原来赚了许多钱,买了一座水边的房子,是联排中最边上的那个,由是靠湖和前方的那一片荒地遍成了自家的后花园。有位邻居爷爷种了一颗无花果树,这一说都有十年了,套用红楼里那句,“堪堪又是一载的光阴”,前年送了许多无花果来,从枝上摘下还带着露水,我拿住看它紫色的纹路再送入口中,不过几分钟。他的女婿是物理老师,也住在那一排。家里的后院朝南,前门两个门面房正对马路,而对面的房子虽然门面朝南但后方只是种些低矮的农田作物,没有这样的生机。

    物理老师在他家前弄了几丛细竹,清幽素雅,孤零零立着的几颗也很滑稽,于是又添了许多花,他丈人搭了小棚子放枯树枝和农具,这样早上碳炉子烧水或者中午熬点什么很方便。我家放煤炭的屋子是二楼楼梯下那间,顺便放些杂物。

    什么时候,他们找了许多粗壮的竹竿和长木条,在田间忙作着搭了架子,牵引番瓜、黄瓜、丝瓜等物,忘记有没有种过葡萄了,只是记忆中总能吃到。铺上石砖,小碎石作其中的小路,也有用装修费料里的木板铺就的。后来又钉了许多篱笆,靠南一处小园子,靠湖又一处小菜园,应季种上不同的蔬菜,直至今日在家忙菜,葱蒜等也是自己家的。过去他们忙菜叫掐点葱或什么送厨房,我是谁啊,家人很无奈地指责:你啊,好吃懒做,五谷不分,怎么教你扽个葱,弄回来这么多杂草?

    门前的石阶旁,我弄过寒梅、风信子、蔷薇。一楼的客厅统了镂空的木沙发,摆了一张三十年前爷爷打的大理石八仙桌,黄花梨,有束腰,配四张长凳,牙板处的浮云雕刻,亦是手制。靠北处紧挨着墙的是紫红色的檀木供桌,也有些像明制的条案。放着精致的香炉,讪笑的观音像两边摆着铜烛台,左边堆着几捧檀香、我的发圈和小物件,也有些硬币,最右上方一张薄软的塑料财神像。供桌下方摆着几箱酒,还有大玻璃坛里的绍兴白酒泡着杨梅,偶尔接两口。我的房间是一楼隔断的,连同对面的杂物间和那间密室都在同一层,却不相通,有一个木制的小楼梯通往闺房,隐秘,自在,夏热冬凉,便配了水空调。这东西似乎是已经被时代淘汰了,当初纯白的机身以变得暗黄,夏天用来当辅助的小风扇吹吹肚子。

    老师在前方讲着电影里的蒙太奇,将数十年的光阴浓缩至短短的几帧,我此刻亦是如此么,似乎有点嘴碎,讲出的都是这些乏味至极的小片段。不过上次布置的《革命之路》我是看不下去的,无论电影还是书(在课上被迫看完了电影),太压抑了。那些争吵和在它之前的沉默,如在眼前,是我不愿回忆的。Jack和Rose还是最好相逢在黑夜的大海上,投映波心,短暂交会而念念不忘。

    去泛舟,猫猫狗狗作伴,养过小鱼儿,小鸭子小鸡仔和小鹅,它们那样柔软的毛,喵喵喵,呜呜呜,咕咕咕,还有叽叽喳喳。有个周末我睡大觉被门前的麻雀群吵醒,轻轻吓唬了下又飞到西边的菜地里吵闹,而房间的窗户正对着菜地和小河,更吵了。我喜欢小鱼儿,喂它们米吃,但是不敢摸。捉鱼呢,总是要水草密集处最好,傍晚就拨开一丛丛菱叶,或是浮萍,用小网兜可以直接捉。我也会吃门前的菱角呢,不煮熟的也好吃,只是有点涩,他们倒是喜欢合起来放红烧rou里。说起“涩”,羞涩,青涩,第一次会用是在二年级一篇要上交老师的日记,父亲讲,你既然写青香蕉不好吃,为什么不用“涩”这个字呢,三点水,右边上头一个见血的“刃”,下是停止的“止”。

    更多的种种,伴随着书,故事,菜品,老街,维扬的流水和小石阶,暴雨的日子,下雪的日子,那些静谧的下午,那时候孤独的我,和一众小生灵们作伴。这样田园牧歌的生活我有许多年,交错着家中的情感悲剧,交错着家中的经济悲剧,如今的小花园,似是回归了十多年前的荒了,因为多了许多故事,许比那时更佳荒蛮,是为“废墟”。

    中午经过地下通道时,我在转弯处的广角镜停留了会,看着其中自己的脸,那样浓厚的黑眼圈,是什么时候出现的,中学就一直有,得往前推,竟陪伴自己十多年了。

    5月11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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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演出结束时与中中讲:你先回去吧,我走走去。回程一路轻攒着裙摆,手臂垂落处像旗袍开襟一样露出腿。空气酝酿着等会儿的小雨,我先姑且在外面呆着。

    今日在艺术中心上演的那处《红楼梦传奇》,是苏州昆曲传习所的班子,清人钟振奎所作,嘉定四年首演于扬州,如今为我所见了,借此聊聊红楼。

    第一折《葬花》,有几处杂合了,开篇便是共读《西厢记》,戏谑笑骂,多有隐语。宝玉援引书中那句“我就是那多愁多病身,你就是那倾城倾国貌”,她脸红,欣喜复觉得被冒犯,他便好meimei好meimei的劝着,女孩听闻“变大王八”“驮一辈子碑”等话笑了嗔道:“呸,原来是苗而不秀,是个银样镴枪头。”

    黛玉回屋子路上听见贾府养着的十二个伶人演习戏文,唱至《牡丹亭》中最叫人惆怅的那几句,什么“良辰美景奈何天,赏心乐事谁家院”啦,什么“如花美眷,似水流年”啦,心神动摇,如痴如醉,心里悲悲戚戚的总要再淌点眼泪。这是第二十三回中“西厢记妙词通戏语,牡丹亭艳曲警芳心”,忽然就跳至葬花了。起初我以为是这些编剧所作的杂糅,觉得不太好,后知是清代大家的剧本,好吧,斯人已逝不评价,但曲子是极好的。

    那是第二十七回,“埋香冢飞燕泣残红”,宝玉从园子里依流水的假山石间往林meimei过去的花冢那边赶,路上听闻哭声,怀疑是哪个小丫头东施效颦(这里很好玩,初见宝玉给她取的表字就是“颦颦”),洽闻黛玉念《葬花吟》,这曲子的电视剧版本我会唱,因为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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